《古剑奇谭2》清夏同人《纸上得来终觉浅》

清和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外面不知何时起吵吵嚷嚷，好像有许多人跑来跑去。他装作没听到，努力重新睡了一会，终于还是放弃，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然后他看看屋顶，看看桌椅摆设，再看看床，最后伸开两臂，看看自己的衣服。

清和很镇定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定是昨日喝得太多了，到现在还没醒。

那便随便走一走，把酒醒了吧！

这么想着，清和随意披上了床头挂着的衣袍，推开门走出去。

好热闹的街市。

人说枕上行尽千里路，清和想，这果然是做梦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身在长安呢？他虽然醉了，可也不会弄错，昨晚明明是在太华的清风明月下，对影成三人呀。

眼前突然跑来一群人，向着街市的尽头蹦跶着张望。人群里不时传来“就要来了”“你让一让”“各就各位，按大纲来，不许抢戏”等声音。

清和皱皱眉头，虽然人人说的都是官话，可堆在一起，他居然听不懂。便随手拉过身边一个蹦跶得正起劲的店小二。

“这位小哥，敢问眼前是在做什么，有什么热闹好瞧吗？”

小二可是最最标准的典型店小二，嘴皮子又利落，消息又灵通。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主角要出场了！一本书都是围着他转，咱路人连个名字都没有，可要抓住一切露脸的机会，说不定还能打个酱油呢！”

“书？”清和努力从一大串话里找到重点，“这不是长安吗？”

小二看看他，恍然大悟。“你是新来的吧？还没出过场？那一定就是伏笔了。作者也真是的，人设太多，写着写着就忘了。没关系，这种事她常干，我们都习惯啦，看开点。”

清和沉默了。他想起醉前，似乎确实是从夷则书架里拿了几本字帖，里面夹着一本什么书。书名是叫什么来着……

“别发呆了，快看，主角戏到了！”小二热心地拽着清和往前走，“来了来了！有想登场的抓紧了！”

清和还在努力回忆那个似乎非常妙趣的书名，暂时忽略了身侧群情振奋。场面已经几乎失控，清和随着人群往前挤，一不小心，差点摔倒。他想这怎么行，就算是在书里，也得时刻保持堂堂诀微长老的形象呀。

便随意拈了个诀。

彭的一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哎呦声。清和身边一下子空出一块。有人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惊叫，“我怎么突然飞出来了！”

“别一惊一乍的，一定是作者的安排！”

“对对对，一定是主线剧情来了！”

店小二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他也被法术弹到了离清和很远的地方，此刻在人群里一跳一跳，挥动着双臂冲清和大喊。

“新来的！好好演！！！！有空再跟我说两句话！！！我也算有过剧情啦！！！！！”

清和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还在苦苦思索那个书名。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惊惶的声音。“师尊？！”

清和抬起头。

熟悉的发型，熟悉的眼，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声音。拆开看都是认识的，可换了一身风流倜傥的衣服，拿着把风流倜傥的折扇，还带着一身风流倜傥的气质——清和错愕地上下打量了三遍，才犹豫地问了一声。

“夷则？”

“不是夷则。”来人迎风甩了甩刘海，委屈道，“是逸尘。”

清和耳边劈下一道惊雷，轰的一声，他终于想起来了！

是是是，是《风流少侠逸尘子》！

清和点头，“对对，不是夷则，是逸尘。”他又把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从光鲜的发穗，到绸缎的衣裳，金镶玉的腰坠，再到登云堂的靴子……打量到这自称逸尘的少年脸都红了。终于还是没忍住，感叹了一声。

“逸尘啊，你看看你……太浮夸了！”

逸尘子唰地一声打开折扇，声音极富磁性。“没有办法，”即使被清和这样无情地点破，他也是教科书一般的镇定而英俊。“人设如此。”

清和再一次沉默了。

怎么回事，他想，居然做这种梦，本师尊需要再去喝点酒清醒一下。

逸尘子好像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似的，知情知意这点，才勉强算是有几分夷则的影子。“前面不远，有长安最好的酒馆，师尊可愿与我同去品一壶新上市的醉三秋？”

清和不想说话。

清和只是一刻也没耽误地向前走了。

他喊我师尊。清和闷闷地想，他居然这么自然地喊我师尊。……算啦，看在和夷则长着一张脸的份上，就让他喊喊罢。

围观群众总算有些专业素养，此刻居然能井然有序地自顾自忙碌，该干嘛干嘛。一路上比清和想象得顺利，逸尘子也就扶起了七八个故意摔倒在眼前的姑娘，捡了十来张倚楼抛下的手绢。

无论是扶姑娘，还是捡手绢，逸尘子都做得十分得心应手。扶起姑娘时一定不会忘了脸红着后退一步，压低嗓音道一声“失礼了”，捡起手绢时也一定会先放在鼻下轻轻一闻，似是极为欣赏的样子，却又恋恋不舍，万分惆怅地放回原地。

“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清和看得目瞪口呆，感叹不已——居然还自带画外音！

终于三步两停，以极其堪忧的速度，二人挪动到了所谓不远处的酒馆。

清和先一口闷了一盅，给自己压惊。

“师尊慢点喝。”

逸尘子体贴地帮清和再斟满一盅，然后拈杯一笑，轻轻举起放在唇边，衬托着微微上翘的漂亮唇形停留半刻，临窗逆光，留下一个十分完美的剪影。这才浅浅啜饮了一口，闭上眼睫，露出深沉而陶醉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再缓慢放下杯盏。整个过程韵味十足，极富有画面冲击力。窗外已经不时传来扑通倒地的声音。

清和忧心道，“你每天都这样吗？”

逸尘子一副习惯了的神情，风轻云淡，仍是那句话。“人设如此。”

清和觉得很忧愁。他赶紧安慰自己，反正不是真的逸尘，小姑娘们就喜欢这样的，唉，随他去吧。

可逸尘子接下来一番话，马上打碎了他的自我安慰。

“师尊，您一定很奇怪，弟子怎么会一眼认识你。”

清和想了想，是的，看店小二的反应，自己应该是没出场过。

“其实作者并不敢写您出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落笔方寸亦有灵犀——逸清可不敢把您的大名放进来。”

“她不敢是对的。”清和扬手又闷了一盅。若是敢写到为师身上，清和想，定要把剧情好好整治一番，叫亲作者都认不得大纲。

“可弟子还是一眼就认出师尊了。”逸尘子又重复了一遍。清和抬眸，发现他正定定注视着自己，眉眼含情的模样。

清和一抖，差点把酒杯打翻。

“所以，你是如何认得为师？”

“因为……”逸尘子目光更热烈了一些，压低了语音，身体向前探了探，靠近清和的耳边。“我并非完全虚无，夷则他分了一缕灵思于我。”

清和被他凑近身侧说悄悄话，耳畔暖暖痒痒的，听完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吓，差点打了个喷嚏。

逸尘子恰到好处地退回了座位，看清和拿着酒盅，已经无心喝酒，忧郁地思索。

“夷则见过你。”清和道，“他还分了一点神思给你。也就是说，你身上有他的一点真实的影子。”

逸尘子含笑点头。“正如师尊所言。”

清和很不明白，那个乖乖的，懂事的，干净正直的徒弟，难道就因为有张相同的脸，竟和眼前的角色有了共鸣吗？！他便很是气愤地看着眼前的人物。“怎么回事？他是有什么想不开，啊？”

“师尊别急。”逸尘子又是挑眉一笑。“与其说是分了一点神思，不如说是分了一缕执念。”

他慢慢说着，神色竟难得郑重起来，收敛了那些所谓人设里风流的面具，倒真的有了七八分夏夷则的样子。

“这执念深植太久，以夏夷则之心性，不知何时肯对师尊坦诚相告。那么夏夷则不敢说的，便由逸尘子代他说出口。”

这一番转折有些过于突兀，清和还恍惚着没回过神，只见眼前是熟悉的面孔，耳畔是清冽的少年嗓音。

“弟子对师尊，心存恋慕。”

窗外有风吹进来，两个人的衣袂都漾开一圈圈涟漪。日头洒在逸尘子身上，清和便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圈朦胧的人影，分明是夏夷则的样子。

这本浮夸的书，原来也有很静的时候。

逸尘子看着清和，他看不清师尊的神色，突然体会到一种陌生的，大概是紧张的情绪。刚刚的一句话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身为逸尘子他可以再补上很多很漂亮的话，可他不想说话。

他再次探身向前。

清和嘴唇轻启，风中飘来春花的香气，云中似有喜鹊啼鸣。

在一切接近圆满的时候。

他听到清和气呼呼地喊了一声——“孽徒，还不跪下！”

咣当，是碰倒了椅子。扑通，是听话地跪在了地上。

逸尘子跪在地上，想，刚才听到的，也许是乌鸦叫。

清和直到慢慢喝完了一盅酒，才抬起眼皮看他。

逸尘子惊讶地发现清和眼中不无笑意。

“很好。”清和勾了勾嘴角。“为师现在信了，你有夷则的影子。”

……

最近几日，自从夏夷则从长安看母妃回来，总觉得清和看自己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他整理书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本偷偷藏起来的书不见了。

思虑了一番，勇敢的少年决定去创造奇迹。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不如坦率承认。

他敲了敲清和的门，走进去，看到清和正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的赫然就是那本《风流少侠逸尘子》。

“师尊。”夏夷则先开了口，又还没酝酿好措辞，卡住了。

清和看看他。“夷则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

“和这书里的人要说的，是一样的话吗？”

“……”

“和这书里的人要用的法子，也是一样的吗？”

夏夷则一愣，努力去理解清和的意思。他想起逸尘子的个性……突然后悔起来，几步走上前。

清和坐着，他便居高临下了。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没有什么好怕的。心中所有的忐忑便都不是忐忑，而化成了甜蜜的刺激。

他俯下身来，托住清和的后脑，身姿优雅一如书中的人物。

不需要借助什么虚无的人物。他在书外，补完了这个比书中更好的吻。

全世界的风好像都突然吹过来。

案前呼啦啦的，那本书不停翻动。那本就是个有趣的故事，年轻的侠客一路经过了各种奇遇，却不为所动，只想要去寻找海外的仙山，传说那里住着他最喜欢的人。

风停在在最后一页。烟水浩渺，小舟摇曳，隐没在桃花流水里的是一对并肩而立的身影。

也许他真的找到了。也许他本来就不用远涉千山。

END

写这个故事只想说明一个深刻的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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