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感评：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人笑书生痴

至于沈夜，应是全剧最出彩的一个角色。存在感完秒众主角。关于他的分析实在太多，只说一二。

首先，整个故事几乎都在他的布局中。从无异一行人寻找谢衣，就惊动了流月城。沈夜一路盯梢跟踪，运筹帷幄，利用无异等人寻找昭明碎片，拼成昭明后随即夺来，既免得自己跑腿也拉动主角们对他的仇恨还干掉了偃甲谢衣，获得忘川，可谓一箭三雕。但有剑还不够还需要剑心才能杀死心魔，于是继续利用主角寻找剑心，再自动送上门来。

原文对话如下：

沈夜：既然到了，就出来吧。

初七：属下来迟，主人勿怪。

沈夜：无妨，要不教砺罂觉察，是得花些工夫。一切进展顺利？

初七：……他们中途遭遇意外，如今正耽搁在太华山。

沈夜：太华山……？沈夜：那几个小毛孩……照这样闲逛下去，他们究竟何年何月才能来找本座？

初七：……那天罡两个多月后必须返回百草谷，想来也不会太久。

沈夜：两个月……太慢了。

沈夜：你好生跟着他们，若有必要，就暗中出手相助，不必请示本座。

初七：是，主人。

可见，自从沈夜无意中知道无异一行人在找谢衣后，一个为己所用的大局就已经布好。这个局中，有利用无异等人的仇恨帮忙找到昭明以及剑心，有对初七忠诚度的试探，有牺牲沧溟和身边心腹，甚至有让自己身败名裂的计划，布局的第一目的是让烈山部人活下去，第二目的是干掉万恶的心魔。因此，故事的发展与其说是无异给沈夜捣乱，不如说无异等人一直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实际上双方虽然对立，但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沈夜要利用无异等人的愤怒和仇恨来帮自己完成计划，无法互相合作而已，只能暗中派初七出手相助。

这样的深谋远虑雄才大略，作为领袖，是极好的，只是苦了身边的人——心腹死光，爱人永生不见，妹妹还是亲手杀死。

然而在领袖的心中，家国利益总是大于个人利益，连自己的死都在算计中的沈夜，没有爱沧溟的资格，没有保护华月和小曦的资格——也没有善良的资格。理智和冷酷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在生存面前，所有的道德和正义都是摆设。他不会顾及华月的感受而杀掉影响大计的风琊手下，也不会顾及谢衣的感受不惜师徒反目。同时，他也没有恨的资格，面对着心腹大患心魔也不得不隐忍，厚积薄发一步一步完成冥蝶封印，行事处处避忌唯恐心魔知晓。

——哪怕牺牲掉所有，也要保全族人。领袖的价值排序，总是生存大于外敌，外敌大于内忧，内忧大于自身。也因此，圣元帝和沈夜，包括未来的夏夷则，都不会是什么好人，他们根本没有成为好人的资格；也因此，剧终走在生死之间的沈夜，是小时候的样子。脱离了大祭司这个桎梏，才有了灵魂的本来面目，才有了爱与恨的资格。

人的喜好往往都是一种心理映射，沈夜会如此欣赏谢衣，也是因为沈夜本身是这样的人。杀伐决断不等于滥杀无辜，牺牲小众是为了保全大众。他未必是不尊重生命，只是身为领袖，而且是面对存亡问题的领袖，完全不具备像谢衣那样单纯追寻理想的资格。

沈夜欣赏谢衣，不如说，他想成为谢衣——谢衣的风霜高洁是沈夜一辈子都到达不了的高峰。以至于，他对偃甲谢衣的徒弟，那个和谢衣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人，都充满了同样的疼惜——从开始到最后，沈夜都从未向无异等痛下杀手。闻人说，人对于和自己不一样的生活，会比较羡慕。而谢衣对沈夜而言，是想到达却永远到不了的远方。谁不愿意善良地活着，谁愿意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上，谁不珍惜自己的声誉，谁愿意让自己被人恨，谁又愿意让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去死？

而谢衣，原本是个比较白莲花的形象，较为干瘪，但有了偃甲人和初七的完善，就成了一个立体的形象。

沈谢的矛盾贯穿全剧始终，既是故事开始的线索，也是全剧讨论的核心问题。而实际上，谢衣也仅仅在年轻时反对沈夜，偃甲人也代表了谢衣年轻时的心态。被沈夜重新调教过的谢衣，与其说是被调教成忠心的仆人，不如说是因为一百多年一直看着沈夜的行事，心里眼里都只有沈夜一人，和华月一样习惯沈夜成为自己的唯一。在这个过程中，除了依附感的重新培养，也包含了谢衣理解了沈夜的立场和选择。沈夜曾对谢衣说：如果你是大祭司，也会和我一样。年轻的谢衣不明白，叛逃出城，而一百多年后的谢衣哪怕想起过往，想起沈夜对自己的种种残忍，也还是选择了理解。

之所以这样脑补，一方面是因为谢衣回想起往事后仍然没有背叛，反而对曾经的背叛心怀愧疚，曾经的不解变成了“没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见下文：

初七：没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

乐无异：………………

阿阮：为什么……你说你不是谢衣哥哥，可是这句话，我明明就听他亲口说过……！

初七：……

初七：我并不认为你们能理解……这一百年中，我只注视着一个人，只听从一个人的声音。他的喜怒就是我的喜怒，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背弃他第二次。

另一方面，在剧终，提前等候在生死之间的谢衣撑伞，微笑，回头。

我想那是完整的谢衣，不是偃甲人，不是初七，而是完整的谢衣。等候在雨中，等到雨停，等到师傅成为了自己想要的师傅的样子，也等到了自己成为师傅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 师徒矛盾，历经百年，终于在生死之间化为烟云。

而这个过程，就是“问道”。沈夜追寻着自己的道，谢衣追寻着自己的道，却终于发现原来一切是殊途同归。

如果谢衣还活着，那么必然是迁移后的烈山部人最好的领袖。乱世需要沈夜，而治世需要谢衣。在生存问题面前，道德和正义的确不值一提，但如果在解决生存问题之后仍然不提道德，只会演变成秦王朝短命结局。

“问道”的过程，从表面上看，是少年人历经世故，慢慢也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沈夜是，夏夷则是，谢衣也是，甚至亲妈模式全开的无异，也在关键时候痛下杀手。而实际上，我认为，所谓“问道”，对于少年人而言不过是学会变通的过程。明白了善与恶未必那么界限分明，明白了尊重生命的不同方式，明白了责任，也明白了无奈。

懂得变通也许会失去很多甚至至亲至爱之人，甚至自己的生命，但未必等于失去原则。因为立场不一样，角度不一样，“道”的方式也不一样。

但大道总是殊途同归，谢衣是沈夜永远达不到的高峰，但谁说沈夜不是谢衣永远达不到的另一座巅峰呢？

谢衣：我师父——他是个异常出色的人。无论修为、智谋、胆识抑或担当，于我看来，即便时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

谢衣：就如这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如冰如霜，却又独自照彻漫漫寒夜…… 对年轻的谢衣而言，另一条道，仿若遥不可及的寒天孤月，若是知道日后自己居然能够理解师尊，不知年轻的谢衣会有何感想？

当然，除了沈夜和谢衣，众主角也在追寻着自己的“道”，“问道”主题贯穿全剧始终。聪明如无异，多次和闻人探讨了“如果成为了大偃师那接下来要做什么”的终极问题，也和禺期深入探讨技术的意义，同时也带着闻人思考属于自己的问题。除了立志追求皇位的夷则，阿阮也要变得闪闪发亮。一路上，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价值观进行了探讨和追寻，哪怕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但也是思考后最真诚的选择。

但抛开游戏本身，道德和生存，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本身就是极为宏大的哲学思辨，答案从无定论。从仙四探讨到古二，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地展现了制作组对于这些问题的思考。仙四的琼华和古一的少恭，不知可否理解为，在个人私欲面前，道德为先？而到古二，从无异和沈夜最后的言行并非完全对立深仇大恨并且谢衣也理解了沈夜来看，是否可以认为，在生存问题面前，生存为先，道德为次？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思考，故事提供了广大的空间供讨论，并无定论。

至于沈夜和谢衣，有人喜欢沈夜，有人喜欢谢衣（诶可怜的主角群啊光环都被淹没了），人气本身并不说明什么。但之前说过，人的喜好反应了个人的心理映射，喜欢谢衣的玩家，是否可以认为，道德束缚更强，精神追求更高，相对而言更偏向理想主义，而喜欢沈夜的，结果导向更强，道德束缚相对薄弱，相对而言更偏向现实主义。不知各位看官有何感想呢？

仅以本文标题作为本次问道历程的结语——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人笑书生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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