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2》夏乐同人文 《丹心照明月》

时间:2014-10-07 00:00 作者:@阿谢 手机订阅 神评论

新闻导语

《古剑奇谭2》夷则无异同人文——《丹心照明月》。

唐朝中期,圣元帝三子李焱(字夷则)遭兄长陷害现出半妖之形,被迫化名夏夷则流落江湖,与乐无异、闻人羽等人倾盖相交,生死可托。夏夷则师尊清和真人为他易去妖骨,使其绝地逢生。

圣元帝末年,帝位空悬,朝中局势波诡云谲,夏夷则下山参与皇位角逐。

01

鲲鹏在长空展开双翼,拨云见日一般,煽动流云四散,日光的金辉披散下来,将鲲鹏脊背上少年的轮廓斧凿得越发深毅。他举目四望,身下万里河山波澜壮阔的如丹青长卷,长安城内紫气冲天,热闹繁华扑面而来。

大唐治世,河清海晏,东西两市齐整有如精工裁剪,人声正鼎沸。年轻男子穿一身白底蓝衫的偃师装行走其间,浓密的棕褐长发跟淡金色瞳仁无不自带异域风情,可那闲庭信步的架势又分明轻车熟路,径直行至朱雀大街一隅的侠义榜前。

乐无异远在西域,收到闻人羽用偃甲鸟传来的讯息得知而今圣元帝病重,帝位空悬,夏夷则下山参与皇位角逐,朝中局势已是波诡云谲。乐无异于是告别狼王安尼瓦尔,狼王一面深明大义一面怒其不争,欲言又止,最后只得眼睁睁答应弟弟去帮小白脸。乐无异稍作休整,跟闻人羽约好长安见,急匆匆从千里之外的捐毒奔赴长安。

闻人羽一身百草谷装束,勒缰下马。侠义榜前,故人身影清晰如洗,仿佛早已相候:“闻人,真巧,我刚回长安就遇到你。一别三年,你还好吗?”

闻人羽上下打量乐无异:“早就养好了。我三年罚期已满,奉命出谷与接洽羽林,同师兄打过招呼就来了。”

“我们这次突然袭击,杀那家伙个措手不及!”他们分别三年后再次相见,凝望彼此经过岁月洗淘的眉眼,只是轮廓更加深毅,凭借眼神足以确定彼此初心不改,因为山长水迢,反而对昔日情谊有种洞若观火的珍重。

闻人羽心领神会,唇角微扬,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在西域做了马贼。”

乐无异一拍胸脯,回头看了一眼侠义榜:“你这是哪里话!我堂堂偃师怎呢会做贼,不过我们不是约好了慈恩寺见,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打算……刷侠义榜?”

闻人羽低头咳嗽一声,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绯红:“是这样,我这次出门没有带够钱,就来看看能不能刷榜单换些盘缠。”

乐无异点了点头:“那你到不必麻烦了,我正好盘缠够,我们又顺路,不如一起去找夷则。”

他们曾一路同行,肝胆相照,深知此土豪挥金如雨做派的闻人羽也不跟他客气,点头说好。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乐无异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自己后脑勺停在当地,闻人羽随之停下脚步,侧过脸问他:“怎么了?”

乐无异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意:“走,我们去看看侠义榜榜首还是不是夷则!”他一人当先揭了榜单,果然见浓墨重彩地写着“风流侠少·逸尘子”几个大字,简直睥睨天下镇榜有功。

闻人羽不忍直视地抚额:“三年过去了,夷则还在榜首?”

乐无异拍了拍胸口一脸欣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逸尘这个道号还是清和长老给夷则取的呢,太华山上夷则的道士道姑们下山就用夷则的道号刷榜顺带行侠仗义,听说十分祥瑞,真是跟夷则八字暗合。”谁知道这公用马甲是不是沾染上了三殿下那命里的皇图之气。

02

三皇子畏寒,禁中众人皆知,冬至未至,三皇子就穿上了兜帽棉服。

桃李更替,芳菲自宫墙蔓延开来,半空云蒸霞蔚。花架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子如玉树临风,女子亦是沉鱼落雁之貌。夏夷则拱手,眸中沉静如水,唇边犹自带笑,和风拂面,浅红深碧都随之摇曳生姿:“武小姐美意,我感激不尽,然而我心中已有一人,我不想有违本心,也不想敷衍姑娘。”

便见那姑娘面色有一瞬间尴尬,瞬即恢复如初,朝着夏夷则福身歉然道:“倒是我冒昧了,唐突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夏夷则伸手虚虚拖住行礼的人:“武小姐不必多礼,今日之事我便当作没发生过。”

夏夷则回过身,两条熟悉人影朝他走来:“乐兄,闻人。好久不见。”

闻人羽走近了拱手跟夏夷则见礼,乐无异倒是丝毫没有这人如今已经咸鱼翻身恢复当朝皇子身份的自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夷则你如今……”他还回头来对闻人羽促狭一笑,“我就说什么来着,不愧是风流侠少逸尘子,就是招姑娘喜欢。”

夏夷则颇为无奈却也并不生气:“乐兄说笑。”

闻人羽:“无异说得没错,我虽然没有跟你们一起去明珠海,但是后来听无异传信说,那只蜃精好像还是对夷则你念念不忘。”

夏夷则扶额:“闻人你也……”

“好了不说笑了,”闻人羽摆摆手,“我这次回来虽然是奉将军之命,但是也希望能帮上你。”

“两位好意……多谢,我正是用人之时,若得昔日好友相助,自然如虎添翼,不过既然来了也不急于一时,你们路途劳顿,不如先暂时安顿下来,我这就让人备饭。”

宾主入座,夏夷则尽地主之谊,亲自为两人斟酒:“听闻乐兄这些年在西域做了不少堰甲的汲水工具帮人运水。”

乐无异一脸你在长安日理万机,还有空打听我这千里之外的事情。夏夷则浅笑:“乐兄有所不知,乐兄盛名从西域传来,连长安的我亦有所耳闻。”

乐无异惊诧不已,连连感慨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夏夷则举杯跟乐无异对饮:“这样若有朝一日乐兄成了通天彻地的大偃师,务必常回老家看看,年年南涝北旱,乐兄若是能发挥聪明才智帮上忙也是我大唐之福百姓之福。”

乐无异三杯酒下肚已经开始有些上脑:“行了,别说这么与天争的浩大工程跟单纯的汲水工具不可同日而语,你这还没坐拥天下就开始招兵买马,可见三皇子殿下果然胸怀天下。”

“君臣子民都是我大唐的,不管我身居何为,这份心意总是没错了。”

“夷则你别解释了我知道了,我说过我以后一定会帮你的。”乐无异,“我知道我们当年同行的时候我剑术肉搏都不如你们,所以禺期才……遇上我这样的剑主,他或许也相当失望吧。”

“历代晗光剑主都横死,只有乐兄吉人天相,也足以说明乐兄你的特别。况且并非任何事情都能够依靠武力解决,你看我跟闻人就没办法去治水,可是乐兄偃术之功,或许能福泽万民。”

乐无异一直知道夏夷则对着阿阮能说出十分动人的情话,没想到如今安慰自己的话也这么天花烂坠。他心情刚平复下来,有对上夏夷则隐藏着讳莫如深笑意的眼眸:“无异你回来后去看定国公跟夫人了吗?”

“还用得上你提醒吗?我这不是才回来就来看你了吗,得空自然会去看他们。”

夏夷则一脸一戳就中的促狭:“乐兄常年在外,难得回来一次还过家门而不入,看来反倒是在下的过错了。”

三皇子殿下胸怀四海,竟能心细如发考虑到他是否回家,乐无异只好挠了挠后脑说道:“都是夷则你太严谨自律还要推己及人,反倒衬得我多没心没肺似的。”

他们三人宾主尽欢之时,二殿下李糸殿中烛火摇曳,映照人脸上,面目因之,李糸:“都是你们无能,当初没有将他劫杀!依照组制,冬至祭天历来只有帝后能亲临主持祭天,而今父皇病重,竟然让老三去,个中意味再明白不过!”

立于主座之下的蒙面杀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拱手一礼,却不卑不亢:“二殿下若是能耐,早就被立为太子了,何须动用暗刺这种手段?”

李糸一拍梨木扶手:“放肆!”

蒙面杀手一言既出,又反过来安抚李糸:“既然我主上让我为殿下驱使,纵使现在这具身体仍然无法承受我的力量,我也会听命于殿下,为殿下分忧。”

李糸自然懂得这种用人之道:“冬至祭天,务必置老三于死地!

03

夏夷则行至室内,室外风刀霜剑,成堆锦绣之下有明枪暗箭暗潮涌动,而此时室内却有温茶烈酒、故人相候,便能知足而乐。他脱去狐裘外袍,只着一身黑底云纹长衫,清减得越显矜贵,在乐无异对面落座,文气修长的手指捻子落下:“提!”

乐无异看了一眼棋面,抬眼便看到夏夷则似在忍笑:“你那是什么表情?跟只狐狸一样!”夏夷则唇角溢出一丝淡笑:“有吗?”乐无异丝毫不中他的美人计:“我说,你还记得吧?以前在纪山我们下过一次棋,那时候你杀气重得要命,你棋路也和上回完全不同。今天怎么突然变温柔了啊?”

夏夷则祭出他搪塞无异百试不爽的口头禅:“错觉。”

乐无异手指拨弄着自己笔挺的鼻尖:“哼!信你才怪……哎呀你竟然打劫,简直就是无情无义始乱终弃!恩……啊啊啊啊赢不了了啊!你这家伙上回根本没认真吧?要不棋力怎么差这么多!”

夏夷则依旧是八风不动云淡风轻的模样:“提。”

乐无异:“哎……大仙你行行好,我肉疼啊!”夏夷则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棋子丢回盘中:“不必痛了,在下认输。”

乐无异惊诧莫名:“啊?啥?正到好玩的时候,而且你还占优,干嘛投子?”夏夷则神色淡淡的:“兴致已尽,何须恋战。”

乐无异还要说什么,宫里侍卫通报说武将军来访,夏夷则点点头,让侍从请进来。

武将军武灼衣自小惊才绝艳,名满江南,虽有练兵征战之能,却更爱运筹帷幄,较之寻常武将,倒跟像是文弱书生。他进得门来,同夏夷则见礼,夏夷则对好友介绍这位就是武家的小公子灼衣,数月前从江陵调回长安,官拜羽林。武灼衣倒是不用夏夷则引荐,上下打量乐无异一番,瞬即眉花眼笑,胸有成竹地问乐无异:“这位想必就是定国公府的乐小公子吧?”

乐无异挠挠后脑勺:“你我不曾见过,你怎么知道是我?”

武灼衣:“末将早就听闻有一位偃师是殿下的莫逆之交,今日一见,公子与殿下年岁相仿,衣着装扮异于常人,又出入禁中同殿下亲密无间,想来想去,出了乐公子外当无旁人。”

夏夷则及时阻止了乐无异的话痨:“灼衣你现在来可是有要事?”

武灼衣对着夏夷则拱手歉然道:“前日舍妹唐突,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夏夷则摆手,似乎并不以为意:“令妹心思率真,令人佩服,只是我并不能成全她的心意,灼衣你应该不会单为此事来找我吧?”

武灼衣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乐无异,夏夷则与他眼神相触,示意但说无妨,武灼衣才道:“殿下明鉴,姑母虽则有意利用舍妹拉拢殿下,但舍妹对殿下倒是一片痴心不假,还望殿下日后莫要因此怪罪于她。”

夏夷则:“对错是非,我心中自有计较,灼衣不必多虑。”

武灼衣又道:“殿下仁厚。卑职的舅舅寂如大师在大慈恩寺等候殿下,不知殿下是否得闲一晤?”

乐无异不等夏夷则说话:“夷则你有事情先去忙好了,我自己在你府里转转。”

“有劳乐兄稍待。”夏夷则更换常服,与武灼衣并辔齐驱,行至慈恩寺。那是他知晓那人真面目的故地,当日就是在这里得知母妃惨死的消息,亦得知了母妃致死不忘为他考量。彼时明月在天、佳人在侧,而他心中愤恨不能止息。而现在,他在大慈恩寺牌匾之下,任由胸中悲欢跌宕,面上仍旧冷静自持。武灼衣见他徘徊片刻:“以舅舅的身份不便出现在禁中,又有要事与殿下相商,才让卑职务必请殿下来大慈恩寺。”

夏夷则点点头,当先一步跨入,武灼衣紧随其后走入室内。夏夷则与会寂如见礼之后,屏退左右,夏夷则:“大师当日恩情,我没齿难忘。”

寂如:“阿弥陀佛,殿下不必多礼。殿下当日忍辱负重,如今潜龙在渊,以待其时,若是淑妃娘娘泉下有知,也该引以为慰。”

夏夷则:“不知大师今日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寂如:“武家因故获罪已有数十年,不少武家子弟不惜一切手段来重振武家,其中不乏有人想要仰仗几位皇子扶摇而上。老衲虽已自命化外之人,却终究是涉世之身,不忍看武家子孙误入歧途,故而今日有此一计,盼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夏夷则对京畿势力了如指掌,对寂如和尚与武家戒心稍减,却不明白寂如在找他所为何事。夏夷则眼神询问武灼衣,武灼衣解释道:“当年祖父被杀,武家地位一落千丈,姑母不甘心家族败落、中兴无望,与二皇子交往甚密,最近甚至默许了二殿下向舍妹的提亲。”

夏夷则:“那么依大师之意,我该如何行止?”

寂如:“老衲将于三日后夜间圆寂,在此之前,老衲将于此处会见二皇子。”

武灼衣似是早已知晓寂如打算,沉默不语,夏夷则皱眉:“大师是想以自身为引,断了武家对老二的指望?要挑拨武家与老二的关系,方法不只此一途,大师不必如此。”

寂如:“殿下不必对此有所忌讳。人终有死,老衲今日为殿下谋事,乃是日后为苍生记,也算是求仁得仁,功德圆满。南无阿弥陀佛。”

夏夷则拱手,恭谨一礼:“若我他日得偿所愿,必不忘大师今日之言。”

兄弟阋墙,父子反目,他经历过人世间最惨痛的诀别;同门无隙,鲛珠犹存,若非利刃相向,又怎能领略人情最温暖的所在?正是这些情愫的水乳交融,逼迫或怂恿,最终以宿命之名给了他无穷的力量,成就他的帝业征途。

04

夏夷则严阵以待,连带乐无异也坐立不安起来:“夷则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夏夷则下意识地就问,乐兄何出此言?

乐无异这回可算是学乖了:“每次你只要被说中心事就会先反问,看来真的是有事。我虽然对京城局势不太了解,但是我听爹说,武家似乎一直想借机东山再起,你就这样拒绝武小姐,不会失去一个可以利用的强援?”

夏夷则:“凡事都是双刃剑,我虽有所图谋,却也不想用婚姻作为筹码顾此失彼。”他回答得理直气壮,倒令乐无异追问的时候小心翼翼、捉襟见肘:“那你就这样为了独善其身而放弃武家?”

夏夷则不以为然:“灼衣是我可以信任的人,他若日后能够独掌武家大权,武家势力皆可为我所用。”他端茶浅酌,眸色沉静如水,“只是乐兄知道,在下纵已易骨,对此事有恃无恐,但当年武家却有人知道我半妖之身,若以此作为把柄,终究于我不利。”

夏夷则虽面色不改,乐无异却深知当年那场妖乱贻患无穷:“那,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夏夷则以手撑住额头:“定国公当年急流勇退,就是不愿意卷入此间,乐兄还是体谅家人,明哲保身得好。”

乐无异当即表示不服:“你少曲解老爹来误导我,老爹给我取名说居职还私两者无异,意思是即使他不在庙堂,依然心系此间。”他略一沉思,神色忽然十分认真,“夷则,作为朋友,我很希望能帮上你。”

夏夷则此人,八面玲珑兰心蕙质,这些年来处事越发地从容冷静,然而眼对面年轻偃师眼神流露出的意气与热血令他蓦然想起捐毒沙漠,仿佛灵魂赤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对好友这样诚挚的热情,夏夷则竟然有一丝慌乱一闪而没:“既然乐兄坚持,那在下的确有一事……需要乐兄帮忙。寂如大师知晓我与母妃的身世,我二哥李糸与他约定三日后夜晚在大慈恩寺相见。我虽然有其办法他逼他交出我半妖骨血的证据,但是终究大费周折,若有乐兄偃术相助,或许可以免去不少人力。”

乐无异拍拍胸脯:“包在本偃师身上,我这就去准备了。”

目送乐无异走出殿门,武灼衣从椽柱后绕出来:“殿下当真将此事托付给乐公子?”

夏夷则神色笃定:“但凡我有事相托,乐兄定会全力以赴。”

武灼衣摇头:“卑职并非此意。据卑职所知,乐公子与殿下乃是莫逆之交,此事大局已定,是否有乐兄相助并无足轻重,殿下将他卷进来,不知是何用意?”

夏夷则:“乐兄好意,我自然感激于心。只是自从我决意下山之日起,就已经有所领悟,与其日后令乐兄因我而身处险境,不如现在让他知晓利害心灰意冷,离开长安暂避隐祸。”不单为了自身性命,更为了所有他所仰仗的万千将士,帝王权术抑或仗剑而行,他都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可他宁愿在故交好友心中,他仍旧是那个落拓江湖、浩气长存,与他肝胆相照的皇子。

答案与自己所猜相差无几,武灼衣竟然无言以对:“只盼乐兄日后能明白殿下今日之良苦用心。”

05

夏夷则坐在书案前执笔落字,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抬头只见乐无异直直冲进来。他起身走到正厅,与乐无异四目相对。乐无异乍见是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夏夷则先开了口:“乐兄这么急匆匆的,可是有要事?”

乐无异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怒视夏夷则:“我听说寂如大师丧身于慈恩寺大火,这件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数日前,二皇子亲临大慈恩寺拜会寂如和尚,两人一同进入偏殿,侍卫待于室外。据传两人相谈一阵,二殿下出寺之后,殿内火起燎原,火光冲天,映得长安城一隅亮如白昼。那火起得诡异,水扑不灭,直到偏殿付之一炬才自行灭去,第二天便传来寂如和尚圆寂的消息。

夏夷则早就料到乐无异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有。我当年因为妖祸之事引来杀身之祸,若非师尊极力回护,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他们知晓我过去,手中有我半妖骨血的证据。你亦知道我对此事谈之色变、如坐针毡,证据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能安稳。”

乐无异:“清和长老不是已经为你易去骨血?你本就有恃无恐,何必杀人灭口?”

夏夷则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我一身所系,与许多人性命攸关,我不能,也不会冒险。”

乐无异听得简直血气翻涌,一把抓住夏夷则襟口:“寂如他当年在慈恩寺,不是还替你母妃……你怎么能……为了……就杀了他!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况且我师父留下来的偃术,不是用来干这种借刀杀人的勾当的!”

夏夷则任由乐无异揪住衣领。他本来就比乐无异稍高,即使乐无异来势汹汹,气势上仍旧是夏夷则更胜一筹,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乐无异:“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夏夷则,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夏夷则。我对权势的渴望来自于我天生的骨血,因此我会权衡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他说,“抱歉,注定要让你失望。”

乐无异有片刻的失神,当年并肩作战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流转,衬得他现在看着这样的夏夷则越看越生气,忍不住拳脚相加。夏夷则自然也不甘示弱,与他扭打在一起,心里想着乐无异终究还是当初仗剑行走万里河山的少年,甘为心中执念孤注一掷。数年前他们分道扬镳,山川相隔,只共享日月,前途锦绣成堆抑或万劫不复,彼此无言以赠,江陵夜间的相遇与并辔而行的时光成为终将远离的传奇,而今由他们亲手埋葬。

三皇子殿下在自家府邸与人肉搏,这种骇人听闻事情的谁敢劝?家丁侍卫纷纷视而不见,任由这两人打得颠鸾倒凤浑身舒泰。夏夷则打到不耐烦,一把推开乐无异,乐无异一言不发地离开。

武灼衣看着夏夷则脸上的青紫有些忍俊不禁,想笑不能简直憋出内伤:“殿下还好吗?”

夏夷则对着迎面走来的武灼衣整了整鬓发,顺手拍落衣服上沾染的树叶跟杂草:“无妨,乐兄向来不善拳脚相斗。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这样也好。”

06

冬至祭天的时日如约而至。

击鼓声振聋发聩,气镇山河,奏乐磅礴无匹,銮驾之后,神武军鱼贯而出。夏夷则只身下了銮驾,独上高台站定,完成着约定俗成的盛大仪式。

乐无异随闻人羽藏身在军中,握着晗光剑柄的手掌有细汗渗出。事急从权,他着一身羽林甲胄,在高台之下仰视夏夷则:夏夷则面色庄重,黑色长袍更显端庄恢宏的气势,三皇子做任何事情都能锦上添花,此情此景,纵然入画,亦是长卷中最瑰丽恢弘的一幕。

夏夷则射箭之后,便是朝臣射箭。

谁料乱箭之中有人射向夏夷则。夏夷则近身侍卫的注意力转向箭矢来的方向,搜罗射箭之人,乱象丛生,有凛冽刀锋朝着夏夷则劈去,乐无异从台下一跃而起,举起神剑晗光格挡,被震出老远。

夏夷则顺手扶住替自己挡刀的人,细看之下才发现身着羽林战甲的却是乐无异。他夺过乐无异手里的晗光,与来人短兵相接。纵使养尊处优日久,夏夷则身手却丝毫不见退步,杀伐决断锐不可当,他分明不打算给敌人留下退路,那一式行云流水,又如苍龙一怒,地崩山摧。一击之下,夏夷则看着跪伏于地的蒙面杀手:“血玲珑?”

那人正是当日二皇子府中的入幕之宾,曾经在太华山道截杀过夏夷则的杀手血玲珑:“没想到我这番容貌,三殿下还认得出来我。”

夏夷则冷嘲道:“当日在太华山道一战,你就是我手下败将,这般执着,当真令人钦佩。”

血玲珑:“三皇子养尊处优,功夫却没有半点退步,这回我输得心服口服。”

光斑从血玲珑后背脱出,夏夷则拿出法器将光点收入。乐无异好奇:“这是什么?”

夏夷则:“师尊赠送的法器,以备血玲珑卷土重来。”言罢他一掀乐无异甲胄,打算查看他伤势,乐无异却趁他毫无防备,一拳虚虚打向他,夏夷则下意识地握住:“乐兄自知自己不擅长肉搏,却还挡在我前面。”

乐无异哼唧着:“你直说我是战五渣不就得了吗?”

夏夷则不怒反笑:“乐兄还在生气?”

乐无异抱臂背对着他:“我当然生气,三年前我在太华山就说过,你再这样我绝饶不了你!”

乐无异虽然放着狠话,却似乎并不打算跟他较真,夏夷则命人将乐无异搀扶下去包扎伤口,安抚似的说道:“乐兄想要如何,也等我完成祭天仪式再从长计议。”

高台上那人如兰芝玉树,一举一动莫不天人合一,他背后紫气冲天,王霸之气众星拱月。

乐无异心想,这样举世无双的夏夷则,终有一日将要君临天下。

07

数日之后,乐无异来向夏夷则辞行。

桃源仙居之中日月历久弥新,花树常开不败,乐无异搬出珍藏的酿酒,与夏夷则席地而坐:“我后来认真想了一下,闻人也劝我。我才明白,寂如大师道法高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死于这么简单的偃术。“

夏夷则也不跟他客气,拍开泥封浮一大白:“高僧仙逝前自己会有预感,他因此以自己的死设计,留下手信由灼衣传给武家子弟,希望能让武家势力为我所用。所以即使没有证据,武家子弟对李糸逼死寂如和尚一事深信不疑,转而向我求助。”

乐无异:“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夷则,既然你什么都计划好了,为什么还让我帮你防火烧慈恩寺……?”乐无异猛然站起来,双手叉腰,佯嗔,“我知道了,你是希望我知难而退。看来上次跟你打的那一架果然没错!”

见夏夷则不语,乐无异又追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血玲珑会来行刺?”

夏夷则不置可否:“只是猜测,我深居浅出,老大老二若想对我不利,祭天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们若是心急,必然会在此时下手。”

乐无异:“这么说……你知道自己会有危险,还故意设计赶我走?”

夏夷则:“利用你的偃甲虽然是我刻意为之……可这些在你看来或许触及底线的事情正是我现在惯用的手段。你是我生平挚交好友,我宁愿与你相忘江湖,也不愿意让你为这样的我身处险境。”

乐无异:“夷则,虽然你的人生际遇跌宕起伏,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在我重见你的第一眼,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不论是昔日落魄江湖,还是日后权倾天下,你都是我的朋友夏夷则。当然……这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夏夷则心情复杂地看着感慨万千的乐无异:“乐兄……在下深以为然。”

乐无异:“夷则,师父当年说自己穷尽毕生之力,只为回护一人一城,他那条路尚且如此艰辛,你面对的却是整个天下啊。你以为你师父是担心你误入歧途才不愿意你下山,搞不好他只是心疼你——你在太华,好歹师门能为你遮风挡雨,可一旦做了皇帝,可就得回护整个天下了。”

夏夷则深藏起清冽风骨,面上却仍旧带着桃花流水般的笑意:“乐兄不必安慰我,所有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天风海雨,我愿一力承担。”

乐无异:“夷则,也就是在桃源仙居,我才敢这样问你,你为什么想要当皇帝?当真只是为了报复你老爹么?”

夏夷则:“我承认,我对那人心中有恨,夺走他最珍视的东西也是报复他的方式之一,可我想要当皇帝,更多的因为我想要把握自己的命运,想要堂堂正正地对自己所爱的人好,想要这天下河清海晏。”

乐无异闷声不语,半晌似乎终于想起来什么高兴的事情,笑着望向夏夷则。他已经有了七分醉意,也顾不得三皇子最讲究仪态,拉过夏夷则的大腿就枕了上去:“我现在终于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了!你放心,有我在,有我们在,一定一定不会让言灵偈应验,不论天涯海角,我们都会替你守着这个约定。”

夏夷则任由乐无异枕着:“如此,多谢,其实有师尊、有你们这些知己好友,我毕生已然未落于虚幻,一生所求、最好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

乐无异:“希既然如此,但愿下一次回到长安,能看到你得偿所愿。”

夏夷则:“承你吉言,我必不负众望。”

长安与捐毒,只要心里还有牵挂,哪里都是故乡;偃术与权术,但凡用来泽被苍生,何尝不是殊途同归。纵使分隔万里,有明月相照,披肝沥胆,天涯亦是咫尺。

作者:@阿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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